刘小石当场就蹿了出去，拎着船叉吼了一嗓子：“你怎么还敢来？！”

黄万三笑得贼眉鼠眼：“哎哟，别别别，我这次是来谈事的，真是谈事的。”

他手上也带了一封信，不过这封信的落款，不是白龙镇，而是——【闻家行局】。

“这不是你之前提过的京里那个？”

秦少琅没接信，只盯着黄万三。

“你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人？”

黄万三龇牙：“我啥时候不是？我就是帮他们看仓管货的，之前在镇上那点破事……都是公事公办。”

秦少琅没再问，把信拿过来拆开。

信里头言简意赅：

【闻家行局欲在蛟尾设“引道分仓”，分货三成，供其南通漕道、北入内市】

【如贵港应允，可得银票年利一千两，并免引票附税】

【愿先行小仓试投，三旬后定成败】

这封信放完，蛟尾码头一下子安静了。

刘小石瞪大眼：“他们这是……要投钱？还免税？还给年利？”

秦少琅把信折好，慢慢说：

“不是‘投钱’，是——分港。”

“他们要的是蛟尾的引权。”

“从此之后，我印的票能不能跑，要他们那边一句话。”

“你答吗？”

“答。”秦少琅点头，“但只答一半。”

他提笔，写下一封比黄万三带来的更短的回信：

【仓可分，引不让。】

【银可收，权不归。】

而这封回信，也将彻底把蛟尾港，推上真正的“外商对标口岸”第一线。

——朝廷盯上是迟早的事。

蛟尾港的货越堆越多，票越发越广，秦少琅却知道，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。

黄万三走的那天，临上船前回头说了一句：

“你这儿，太亮了。”

“容易招钩子。”

刘小石听不懂：“钩子？他骂人呢？”

苏瑾如却脸色一变：“他说的是……钩吏。”

钩吏不是正式官职，是海司、漕司、盐司里头专盯“新货道”的探子。

他们不上公文，不挂职号，手里却有一封“私钩令”，能查、能断、能扣人、封仓、抽货。

只要他们一句话，说你“走私漏税”，哪怕你票证齐全，也得跪下请罪。

“你真不怕？”

“怕也没用。”秦少琅把刚收到的货图一卷，“蛟尾已经长成这样了，怕也收不住。”

第三天中午，一艘小官船靠岸，船头下来两人，衣衫不整、言语轻佻，拿出一份薄薄的羊皮纸。

纸上没有印章，只有三行字：

【漕道北段查贩小钩】

【奉命查蛟尾通引案】

【限三日，交账】

刘小石气得跳脚：“这谁啊？一句‘奉命’就要咱交账？他们谁啊？”

秦少琅没说话，只吩咐一句：“叫人把‘货帐所’的引票底册、出港船号、入货单据，全抬过去。”

“咱们交。”

“但只交‘前十日’的。”

“那剩下的呢？”

“他们要，得自己来抄。”

那俩钩吏去了货帐所一趟，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。

不是因为数据不全，而是因为——太全。

每一份货单都清清楚楚，每一个进出时间都有登记，每一笔引票都有兑付记录。

甚至还有秦少琅手写的备注：哪笔货出错了、哪艘船临时更换了货主、哪张引票作废了。

“你……你这儿是官仓？”其中一个忍不住问。

“我这儿不是官仓，是怕官的人开的仓。”

秦少琅把一沓文书一推，“你们要查，随便。”

“但要抄，麻烦按顺序。”

那两个钩吏一时被压住了气势，讪讪地坐下抄账。

可抄了半天发现一件事——太厚了，抄不完。

第三天下午，他们带着半抄半丢的一摞账回了船，走之前留下一句话：

“你这地方不太干净，小心点。”

那天晚上，系统弹出提示：

【蛟尾港遭遇钩查，未被扣货，港引信用+5】

【当前评级：B+（稳定）】

【解锁选项：设立‘观查点’——可设侦防岗、监证册、巡票人】

“来得正好。”

“我正想公开账。”秦少琅翻着系统界面，“从现在开始，蛟尾港所有出入货物、票据流转、船只备案，全登记、全公示、全对标。”

“我要让所有盯着我的人都知道——我不是躲着跑。”

“我是明着干。”

刘小石皱眉：“那他们要是还来呢？”

“来得再多——我就再厚一层账。”

苏瑾如看着那张账页，忽然轻声问：

“你这么做，不怕官里动真格？”

“怕啊。”秦少琅淡淡道，“但我更怕的是他们不动。”

“因为不动，说明他们在等下一钩。”

“那下一钩是什么？”

秦少琅抬头：“是人。”

“是我。”

“所以，在他们把钩甩下来之前，我得先钓上去。”

第三批货船出港的那天，蛟尾港迎来了第二拨“钩子”。

这次不是探子，不是吏员，而是——人身穿便服、腰别短刃、脚下虎步，一看就是打手出身。

他们没进货帐所，也没抄账，只在港口立了半天，盯着来往的船、换引的摊、还有那张“蛟尾公告榜”。

“这些人，是杀票的。”

苏瑾如话不多，脸色却比前几次都冷。

“他们不是来查账，是来杀账。”

“杀谁的账？”

“杀你开的。”

秦少琅点了点头，没慌，转身进了帐所，从铁柜里翻出一沓票册。

“来得好，我正愁没人替我传话。”

他挑了三张——都是近期发往南市、吕宋、海西的引票副本，上面印着“蛟尾港发”“沧澜引”红章，还有下船货号与兑付地点。

然后，他亲自拿了火漆盖章，写上：

【引正三港，货清通核，愿赴外市公查】

【若有异议，请三日内赴港质证，逾期视为默认】

然后，把三份票钉在“公告榜”正中最显眼的地方。

那几个钩子看完没说话，但第二天，白龙镇那边就传出消息：

【蛟尾港自称引正三港，妄图冒官道设私市】

【此风不可长，若无官批，当限期整顿】

“这话的味道不对。”刘小石气得直拍桌子，“这不是查，这是要封了咱！”

“他们嘴里说的是‘整顿’，实则——想借机灭口。”